海皮士：与万物逍遥游

曹：Hipihi在多大程度上借鉴了SecondLife这个已较为完善的虚拟游戏交互平台的模式呢？

许：我们雏形的想法在05年就有了，05年10月份我们启动这个公司的时候还不知道有SecondLife，06年初先是知道there.com和activeworld这两家公司，直到去年2、3月份才知道SecondLife，那时我们还在概念性的探索阶段，而他们已经探索了5、6年并且已经走出来了。它们的出现让我们看到技术和市场的可行性，给了我们很大信心并加快了我们的发展速度。当时我们思考的是互联网内在的核心是什么？它要朝哪个方向走？形态是什么？它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有一套创作工具的平台和引擎，有一套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就是交易体系＋社会体系去构筑这个世界繁荣的景象。我研究最多的是SecondLife的历史而不是它的形态，它是从一开始把自己当为游戏到03年被迫公布用户拥有所有权，今天它已经变成一个虚拟经济体或是一个虚拟世界，它是一部正在进化中的自由市场史。可我们一开始就意识到这是对一个人生活的影响，到最后虚拟和现实两个世界走向融合，即这个虚拟世界就构成了现实世界的你，它不再是虚拟的，因为那时你的生活、教育、商业已经都在上面了。

曹：如果说SecondLife是一个相对成熟的立足全球的3D虚拟网络交互平台，那么是否Hipihi只是一个立足于中国本土市场的较为地域性的功能产品呢？

许：我觉得SecondLife和Hipihi或其他虚拟社群的出现会加速人类文化大范围的交融，并超越以前的速度，过去的地域概念不再会那么明显，现在一点击就去了美国，一点击就到了中国。以前一个二级城市的人可能老外都没见过，但是在这里到处是老外，现在老外到中国来，还要办签证，办护照。Hipihi面对的是一步就全球化，但当然我们还是以中国文化为主体与世界文化直接兼容的，但到了后面我觉得一定是全球化的。 SecondLife已经解决了中国人在美国打工的问题，将来Hipihi也能解决西方人到中国做事情，用现实的说法就叫“免签”。

曹：Hipihi的基本原则是什么？Hipihi是否有更为优越的地方？

许：我们开玩笑说Hipihi有三民主义四项基本原则，三民是什么呢？第一，民主。不是那个“民主”，是指用户是造物主，用户是创造一切的人。第二，民有。用户拥有他创造的所有权，不止是创作有形的东西，还包括无形的如用户个人的商业模式。最后，民享。用户拥有分享自己创造的胜利果实，也分享别人的繁荣带来的享受。四项基本原则就是公开透明，如公开每块虚拟土地买卖的所有信息，用户根据公开信息自主选择他的行动。然后是公平开放，开放就是所有规则、所有功能，甚至否决权、投票权，用户都可以去决定，因此用户是完全可以影响进度、一个民主拥有的心态。第三是互助分享，一开始我们就强调社群建设，因为社会的雏形是社群构建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重要。最后是尊重包容，我相信这个计划一启动就是国际化的、全球化的，这里的多元文化、多元思想将鼓励用户之间的相互尊重、包容与理解。

曹：虚拟世界居民权与现实世界公民权可以是对应的，包括你所说的造物者对物品的所有权也对应现实中的公民私有财产权，但中国有其特殊国情不像SecondLife的虚拟社会无论从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形态等方面都与美国现实社会产生对等关系，甚至是对美国文明的复制，因此我关心的是“虚拟在中国”如何被最大限度的实现，你们的概念似乎走在中国现实社会的前面？

许：我觉的是相互映射，很多现实世界未能实现的东西可以事先在虚拟世界中得到实践，当它被实践出来后再回馈到现实，因为那个时候虚拟跟现实是融合的了。如果硬要划分的话，今天是虚拟的，将来就会是现实的，包括刚刚讲的虚拟权力，虚拟物权，其实就是一种实际的权力，我拥有一幢虚拟的房子、虚拟的物品、虚拟的货币，最终都会变成现实的一部分， 当它的规模越大影响力越大的时候，它就是真的了。我们既不是一个国家管理者，也不是一个社区的领导者，我们只是虚拟世界平台的提供者，演戏的都是你们，规则、制度是你们制定的，创造也属于你们，用户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只制定几个最最基础的规则，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比如说现在的Hipihi乐园（ 居民自建论坛）也是用户决定的，本来市场经济就是民主经济，平等＋自由，我相信这个东西将来是由大众决定的。目前大部分中国人在Hipihi更倾向娱乐化、商业化，但它会比现实有更多自由度，更多民主自觉。将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测，如果我能预测的话那就是胡说八道，到时是用户自主的行为，所以我为什么讲到三民主义四项基本原则，就是觉得这个东西我们没法去想，也不应该去想。

曹：一个好的企业所做的事情，它所隐藏的影响可能在今天是看不见的，但它可能正影响着未来。像SecondLife刚开始的时候它就不知道自己后来会产生那么大范围、那么多层面上的影响，它边做边改进，从游戏变成一个交互平台，虚拟经济体，最后可能会成为人类的历史文明的转涙点。

许：有可能，我觉得这是促进一个社会进步。如果你到今天你是承担一个经济体的责任，虚拟世界的责任，我就觉得不应该完全忽略社会主流价值观。

曹：在中国创造这么一个虚拟的自由经济体，它的危险性和泡沫化在哪里？政府在虚拟金融方面还有待观望或仍有一定限制，这方面Hipihi将怎样处理？你们计划怎么与政府部门进行沟通？

许：国家最近出台一个政策明文承认虚拟货币存在的合法性，它虽然规定了很多东西，但是明文承认虚拟货币存在的合法性，以前没个说法。而虚拟经济的危险性，就像当时股票市场刚出来的危险性一样，股票市场就是一个虚拟经济体，但是我们目前远远达不到那个层次，但是它所面对的问题将更具全球影响力，我们现在还无法意识到将来的风险和机会。而与政府之间的良性沟通我觉得不是靠人，到时我们会组建一个规则委员会，请一些学者、经济学家、金融学家、法学家一起讨论研究，合著一本《中国虚拟经济白皮书》，把我们的一些原则包括技术的、产品的、平台的和我们的金融、经济体系完整阐释。目前管制可能会多一点，但是有所降低，时代还是在进步，我们相信政府的观念也在发生新的更换，我们也不能太脱离开中国的现实，要逐步去实现，人还是现实中的人，虚拟经济体也是一样，相信路是会自己走出来的。

曹： 你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是怎么样的？ 你是否受到佛教或者什么宗教的影响吗？

许： 我对宗教是挺有兴趣的， 藏传佛学方面研究得多一些，这已经融入到Hipihi的价值观了，包括它的“互惠价值”的观念，帮助一个人是有价值的，一定是有回报的，但你不要先去追求什么回报。但更重要的是应建立一套机制，这套机制使得人们的投入与付出得到认可和回报，这才有意义，才可以持续。

曹： 那你觉得Secondlife，包括Hipihi，它的虚拟特性会不会影响中国传统的社会生活以及触及中国人的伦理道德观？我们这代是数字移民，而更年轻的一代已经成为数字土著，他们今后的道德观念可能会完全是开放性的。

许： 这个话题延伸到很多方面的课题，包括伦理学、社会学，但有些朴素价值观是古今中外共通的。虚拟社会可能把人本来的东西给回归了，在那里我们慢慢会接受多元价值观，国人各方面的感受、需求被丰富，有了多样化的选择，可能会加速、甚至强化了人的生命体验，但如何把握还在人自己。像美国60年代性解放运动，到了今天回归传统，其实都会拉近的。所以我觉得只是工具在改变，人没有变。这个不要紧的，不用担心，既然暴风雨本来就是要来的，不如让它更猛烈些（笑）。

曹：Secondlife的社区充斥了典型美国文化，而Hipihi将会是怎样的社会场景呢？它的中国性将会怎样被体现？你倾向较为西化的自由主义生活方式还是相对东方主义的和谐社群？

许：希望打造和谐。 像三字经里讲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Hipihi和 Secondlife 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由用户创造的世界。但因为HIPIHI是以中国人为主的世界，它也会慢慢包容、吸收世界文化，就像佛学到中国来，就完全被中国人所改变了，变成了中国的，但它的根还是佛学的。

曹：你对未来“虚拟”所产生的影响有什么预测呢？

许：第一：我们相信未来的人将在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两个世界中并行，这个虚拟世界构成了现实世界的你的一个部分，它不再是虚拟的。在虚拟世界，人生、历史、商业都可以重来，你不再受到你原有的社会角色和区域限制，最后这两个世界走向融合；第二：将来国家一定会把世界上虚拟经济产值或GDP并入现实世界，而且它的成长速度可能更快，因为它利用了互联网时代协同创造的力量，即脑力资源、智力资源得到最大范围的传播和发挥，成为一个创意产业、创意中国、创意世界的一个重要平台；第三：将来一定会有一个虚拟的联合国，有一个跨越国家的虚拟经济体，虚拟货币体系和金融体系，现在所谓的监管手段将来一定会发生变化。它是被民众所推动的，驱动力不是来自任何一家企业或政府，是所有人驱动了这个东西的变革。

曹：如果每个人都有现实身份和虚拟身份，同时驾驭两个世界，就好象一个人驾驶两匹马，但两匹马如果走向不同的方向，那从哲学角度，你觉得未来的人性会不会导向分裂？

许：我觉得这是人类存在形式发生的深刻革变，也是人性解放、灵魂解放的运动，我们开始有另外一个我去实现自己。世界本来就是空的，人所认知的东西本身就是空的，而心是真的， 佛说的“心”，就是你的心，虚拟就建立在心上。你所说的数字性体验是真的么？在那一刻是真的，表象、内在都是真的，现实中的不也可以是空的么？今天你拥有的所谓房产、股票，所有的所有权都是虚拟的，法学概念本身是虚拟的，社会关系也是虚拟的，现实本来就是虚拟的，虚拟也是现实的，即有跟无，无跟有的境界，这就达到了庄子的最高境界，与万物逍遥游，就是把这些物变成你驾御的对象，而不是被物所驾御。现在大部分中国人都是房子御你，每天为了房子而奋斗，或许现在可以御万物了。宗教可以解释人性的本质问题，企业也可以，你走到企业的颠峰，人的境界到了一个颠峰，一定会回归最本质的东西，那你才能快乐，才能释放。